— 悲伤地瓜 —

【双花】夏が終わった

张佳乐说他好想去看看雪。

他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嘉世还在轰轰烈烈一往无前,势如破竹如同前两个赛季一样。战队食堂的电视机不知道是谁换到了新闻频道,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海洋对岸那片大陆受寒潮侵袭,溪流湖泊挨着结了冰,冰棱子都爬上别墅宫殿顶端。已经是快十二点,孙哲平被张佳乐生拉硬拽进黑乎乎的食堂,开灶点火给他炒了一碗蛋炒饭。

冰冰凉凉的,看起来就很舒服。张佳乐当时是这么说的,忙着往嘴里刨饭,随意嚼嚼囫囵吞下。

哪像我们这儿,雪都不带下的。张佳乐这么抱怨。

非要说起来张佳乐不算没见过雪,年初他们往B市跑,客场对战微草,刚好就遇上了B市下雪。零星的小雪花往空中一撒,断断续续飘落到城市上空,飞到大学城的湖泊里就像是落进沙漠的一粒沙,立马消融不见。

那场雪很小,都不能算做雪,只是雪絮飘飘扬扬半小时。不过这已经足以给张佳乐这个完完全全的南方人带来惊喜,他下了飞机兴致勃勃飞奔出去,在空旷的空间里像上演言情剧一般为了一场小雪表达热忱,十分幼稚。

那天他戴着一条浅灰色棉织围巾,连同身上那件快要长至膝盖的风衣都是孙哲平挑的。他曾经嘲笑过孙哲平的衣品,说他像个公子哥,挑起衣服来娘们儿唧唧的,比他还讲究。毕竟张佳乐自由自在摸爬滚打了十几年,自在惯了,突然被孙哲平揪着注意穿搭,还真的有点说不上来的不习惯。

那天雪就下了半小时,在一个空气还算清新的冷清早上,也许很多还躺在被窝里的人都不知道下了雪这回事。不过对于张佳乐来说已经足够惊喜,他的好情绪一直延续到赛场上,一场客场之战,挥舞手雷的弹药专家和手持重剑的狂战士打得轰轰烈烈,拉下一个大比分。

比赛结束后微草老队长还想留人下来吃个火锅,说B市天冷,吃火锅刚好暖暖身子,只要不怕辣就尽管吃。百花队长谢绝了对方老大的好意,却在大晚上把副队长拉进了B市老胡同浩浩荡荡扫荡一通。

要是下雪就更好了,锦上添花!他的副队还在抱怨美中不足。

那个赛季百花还是没扛住势如破竹的嘉世,一路冲到决赛,宽阔敞亮的比赛场人声鼎沸,屏幕里繁花血景散落一地,比赛室里张佳乐愤愤捶桌。

他走到这一步,百花走到这一步,银花花的奖牌也拿到了,不算太差。

主持人已经在宣布结果,场内的粉丝叫的叫哭的哭,嘉世的粉丝沆瀣一气,呼喊的声音高高盖满全场。百花战队队员陆陆续续站起来,张佳乐却还钉在座位上不动,孙哲平走过去一巴掌搭在他头顶。

干嘛啊,刚到这儿就不想走下去了?

孙哲平倒是笑着的,扯了半边嘴角,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在给张佳乐火上浇油。不过百花有谁能再比得过他孙哲平了解张佳乐,别人看过没看过的,他全收在眼里。

过了两秒张佳乐拍开孙哲平的手,笑起来的弧度跟后者几多相似。

笑话,我们可是要拿冠军的。

那之后就是漫长的夏天。

K市的夏天绵长而平静,说是夏天,却没有大多数人印象里热烈又张扬的跳跃分子。按张佳乐说的,就像是整个人泡在不开不凉的温水里,手脚挥动都是在淌水,不冷不热却像是被不具形体的玩意儿桎梏着。

战队里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,牧师留下两张电影票,大大方方扔在食堂正副队常坐的位置上,然后可怜巴巴发来条消息,说是买晚了日子,不去也是浪费。

张佳乐兴致勃勃捡起来揣进兜里,笑嘻嘻跟孙哲平讲,牧师有了女朋友,连电影票都买两人份。张佳乐屁股落到板凳上,开始翻手机的外卖APP。

孙哲平轻易地把手机夺了过来,瞟一眼页面上那些油滋滋发光的快餐,利落关了页面把手机扣上桌面。

“你胖得像什么样子了,还吃这些。”

张佳乐愤愤不平,一锭子送到孙哲平背上,“我不吃这个你给我做饭啊?!”

“难道还做得少了?”孙哲平已经乖乖往食堂后厨走,拍拍手把张佳乐从座位上捞起来,“来给我帮忙,煮米线。”

食堂员工放假早就收拾妥当了厨房的东西,新鲜的食材更是一点没剩。孙哲平摸遍了后厨几个食材柜和冰箱,掏出来一包速食米线和几袋可怜兮兮的肉丸子。

“还不如吃外卖。”

张佳乐从孙哲平背后冒出来,盯着那几颗冻上冰碴子的肉丸眨眨眼,抱怨完就轻车熟路地去点火,架上锅添水:“你保佑保佑还有油辣子吧。”

比起提前泡好了米线正儿八经煮,速食食品除了口感差那么一点儿外向来好评不断,孙哲平把米线一股脑儿下锅,锅里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冒泡,拱起张佳乐丢进去的几个丸子和好不容易薅出来的青菜。

明明是大下午,却因为没人过于冷清有了点深夜食堂的感觉。张佳乐还在嘀嘀咕咕,说他想起年初那会儿孙哲平炒鸡蛋饭,盐放太多,涩他半晚上。他断断续续的句子和锅碗瓢盆一起响,孙哲平没听清楚几句,隐隐约约抓了几个词含糊地应和着,弯腰去拿碗。

不到一刻钟,百花正副队长就回到常坐的位置唆起米线来。天气不算热,张佳乐额头上却硬生生冒出一层薄汗,敞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。

“去年不见你这么怕热。”

张佳乐挑眉看孙哲平,右手使劲儿插上一个完整的肉丸,“我是怕辣。”

牧师意料之中选了一部爱情片,经典的外国片子,被嚼烂了的几个字大喇喇挂在LED灯板上。张佳乐攥着电影票排队,孙哲平受遣去买爆米花和可乐,抱着纸桶回来的时候刚好逢上张佳乐检票,于是趁后头的人不注意当机立断挤进队伍。

老片毕竟是老片,少了近期上映那些热门档电影的吸引力,空旷漆黑的场子里只能恍惚看到
 五六个身影。孙哲平张佳乐的位置连号,恰好在最后两排,身前身后都空荡荡,张佳乐说他看困了都能直接躺下睡觉。

片子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场,冗杂矫情的台词很快逼退两对情侣,幽暗的场子里闪出几处手机亮光,叽叽喳喳,却又小心翼翼。

孙哲平兴致缺缺,爆米花和冰可乐交替被送进嘴里。他的左肩挨着张佳乐的右肩,电影院空调呼呼响,偶尔还会盖过平静低哑的电影独白。不知道他们打到多少度,孙哲平竟觉得有点冷,挨紧了张佳乐,像是能从对方身上蹭出足够的温度。

大概是电影刚放一半的时候,有两对情侣嚼着悄悄话跑路,张佳乐噗嗤笑了半天,靠在孙哲平边上抖肩膀。

“他口味好差,恋爱的人都爱看这些玩意儿吗?”

远在另一个省市的牧师打了个打喷嚏。

孙哲平把张佳乐歪过来的脑袋推回去,把手上的可乐喂进他嘴里。

“好好看你的吧,你自个儿说要来的。”

“这不避免浪费嘛。”

亲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没人在意了,可能是孙哲平顺手扣着张佳乐后脑勺压过去,也可能是张佳乐顺着孙哲平的动作凑上来。甜腻的爆米花和冰凉的可乐在口腔相遇,两者的味道交错从一个人嘴里溢到另一个人嘴里。

冰冰凉凉又甜腻清爽,是夏天该有的救赎。

电影幕布上是温柔机灵的女主角开始哭泣,她的爱人负伤回到海洋,离别的雨声都在为其歌唱。滴滴答答,哗啦哗啦。她跟着对方坠进海里,水中的亲吻细腻绵长,嘴唇贴合碰撞,像是在模仿孙哲平和张佳乐一样。

孙哲平要走的时候,夏天刚刚来,K市没有明显的春夏交接,让夏天这个词除了日历上节气的变更外没有任何改变。

对于张佳乐来说,夏天没来,孙哲平却要走了。他帮孙哲平把宿舍的东西收拾了一半,衣柜里那些短T恤和长袖衫一件一件码着,张佳乐也不会折多规矩,无非就是叠一叠就扔箱子里。

“这大裤衩子还要吗?”

“当然要,不然这大热天的我穿什么。”

“这条围巾还要吗?”

“要,我冬天还要用。”

“……队服呢。”

“要。”

张佳乐把粉白色队服抻平在床上,拎着两个袖子放到中央,再对准线叠上两次,小心翼翼放进孙哲平黑色的小号行李箱里头。他没再说话,两手没停下,把视线里能装的全装进了小小的行李箱。

“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帮我收拾行李。”孙哲平站在门口,手臂上浓烈的药味儿早就跑进了房间,熏红张佳乐的眼睛。

他没进来,就杵在门口那儿,也不笑也不哭,就缄默着看张佳乐弯腰再站起,倔强得像花市里立得最挺的一枝月季。

张佳乐抬眼看他,却没停留,“也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百花战队新任队长收拾了接近一个小时,才把孙哲平的行李收拾妥当。途中因为扬起的灰尘打了两个喷嚏,被孙哲平嫌弃不要把口水带进行李里。

张佳乐好累,这是他最累的一个夏天。他好像费尽了全部力气,才把孙哲平的东西都塞进行李箱里,连同他对于孙哲平的全部回忆。赛场上的赛场下的、哭的笑的、冷的热的,米线和可乐,全都捡起来塞进去,那个黑色的可怜的行李箱就和张佳乐无处宣泄的感情一样不堪重负。

他终于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,环顾一周孙哲平的卧室。

“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装的,还有什么需要的。”

“该放的都放了,其他的都不要了。”

“都不要了?”

“都不要了。”

那一年孙哲平和张佳乐的夏天,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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